小路_1500字

时间:2021-01-10 12:05:23 | 作者:小学一年级作文

  外婆的家在苏北农村,房子四周是阡陌交错的乡间小路。那一条条斑驳而略有起伏的小路总是深沉低语,仿佛处处藏着精灵,轻轻触碰就会抖落一地的故事。

  小路一米来宽,常常是红砖铺设的,也有些许年代久远的,由青砖铺成。即便是红砖,在岁月的悄悄浸染下已变得苍灰暗淡。小路经意不经意地承载着许多东西——来了又去了的雨,阳光灼伤的痕迹,昂首阔步的家鸡和它肆意拉泻的鸡屎,被风吹落一地的枯枝败叶,欢快奔跑着的猫,孩子们吃剩的棒冰棍,新年鞭炮的残迹,薄薄敷着的青苔……一条条相似而不同的小路慢慢延伸、连接,枝枝杈杈地漫展,又弯弯曲曲地隐没。

  由于乡路的错杂多变,儿童们便多了一项游戏:警察抓小偷(当然,这是城里孩子们的叫法,村里叫“捉蒙蒙(mēngmeng)”,然而没人能确切地写出来)。当小偷的占尽了地理优势,跑不了十米就能寻着个岔口,一个急转弯,趁“警察”没追上再两个急拐,便可把“警察”甩开。儿时的我也时常躲进路旁的农舍,藏在门、柴堆或灶台的后面。农舍的主人往往只是笑笑,不会将你供出去,更不会赶你离开,逢年过节还会抓把瓜子或果糖给你。由于巷子实在错综复杂,我有时忘乎所以地拐弯,竟在一个拐口与抓耳挠腮、几乎放弃了抓小偷的“警察”迎头撞上,只好束手就擒,角色转换当起了“警察”。想在村里把泥鳅一般滑的村童捉住,几乎没有可能,于是我常常躲在某个角落守株待兔,等哪个充满好奇出来找我的傻小子自投罗网,待他们蹑手蹑脚走近我时,我大喝一声,犹如天降,他们便只得认输,随后便开始新一轮的角逐。

  小路上的农妇是最鲜活的风景。村里的男人们或在田里劳作,或在镇上打工,或在家中蒙头大睡养精蓄锐。于是,小路便被女人们霸占了,常年回荡着农妇们或轻或重或缓或急的谈笑声或吵架声。我难得去外婆家一次,进入中学后犹为稀少,然而每次我背着包走在乡间的路上,总能看见几个农妇坐在门楣上,手中托着大瓷碗,饭上堆着些菜,一边吃饭一边交谈着。她们没念过什么书,也很少走出村子,于是她们所谈论的也不会超出小路的长度。见着我一样的生人,她们便放下手中的碗,默默地盯着我看,直到看见我身后不远处的母亲,才恍然大悟地说上句“某某家的外孙啊,长这么大啦?”,随即热情地同母亲攀谈一二。她们是方言的正宗传人,汁液饱满的方言充满了生活的味道,让人心生暖意。

  即便是农妇们的吵架,也精采万分。那些短促、有力的字句从她们嘴里迸出,在空中短兵相接、火花四射,引得若干近邻的农妇前来劝说。于是那吵架的农妇,一面继续针锋相对,一面向旁人絮说自己的委屈,以占据舆论的优势,壮大自己的声势。你来我往的争吵,往往要双方都山穷水尽才肯收兵。

  小路不仅有温暖和交锋,也有农民的牵挂。夜幂将至未至时,老人们就坐在路头的石板上,向路的另一头张望,他们是在等待到镇上打工的子女回家。天上地下都是风,被风吹淡的阳光,被风吹得模糊的农舍的影子,还有被风吹得断续的鸡或鹅的叫声。老人们就静坐着,注视着路那头随风摇晃的玉米杆,期待着玉米杆后闪出辆自行车来。此时,他们的世界就小了,小得只剩下路那头的几根玉米杆。一个人影出现,待自行车颠簸近了,才明白又认错了人。这时老人常常低咕一声,责备子女回家太迟,然而目光却始终未游离这条路--子女回家的路。

  然而我知道,这条条由红色走向青灰色、沾满岁月风尘的小路,这条条雨后踩着能溅起泥花的小路,这条条起伏地杂乱无章的小路,终究要被平整光洁的水泥路面代替,这是不可违背的历史洪流,也是渴望与外界融合的农民的意志。我不为小路必然灭亡的命运过分忧伤,却很担心小路两侧没了往日的喧哗。越来越多的平房被独门独院的有二三层高的楼房取代,倚在门框上的农妇也渐难寻觅踪影,只有空荡荡的小路在回味昨日的阳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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